美國聯儲局FOMC上星期決定減息,在市場沒有引起多少反應,在會後的記者會上記者們的興趣也不大,記者們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主席鮑威爾會不會因為特朗普當選而提早離任。鮑威爾用了兩個「No」,表達了他沒有辭職的意向。其他記者接力追問,他直接表明法律上不允許炒他。
可憐的鮑威爾,他頂住了特朗普在第一任期間的「推特騷擾」,靠史無前例的流動性擴張捱過了新冠疫情,用一代人未見的持續快速加息澆滅了通脹之火,好不容易等到物價回歸正常,有足夠空間開啟一段自主可控的降息周期,孰料特朗普又殺回來了。
鮑威爾在幾年前與特朗普不咬弦,曾經被廣泛報道,特朗普也曾多次聲稱要炒鮑威爾魷魚。法律規定,沒有特別原因,美國總統無權在聯儲局理事任期內撤換他/她,不配合政府意志不算是「特別原因」,所以鮑威爾在2026年5月15日之前不會因為特朗普的喜惡而失去聯儲局主席的工作。然而,和總統意見相左一定壓力巨大,何況已經有人向特朗普進言,提名聯儲局副主席並明言他是下一任主席,這樣可能會架空鮑威爾,令他制訂政策時遭遇各種掣肘。
讓鮑威爾更難受的是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會不會令通脹重燃。選舉語言和最後落地的政策,並不是同一回事,何況主要財經官員尚未被任命,所以討論新政府政策的後果有點為時過早。不過從特朗普和共和黨橫掃白宮和兩院(眾議院點票尚未結束)的情勢看,特朗普2.0是挾著龐大民意和授權的。
與特朗普1.0版本的青澀相比,特朗普2.0是有備而來。特朗普的政綱、政策更豐滿,在把控行政部門上也駕輕就熟。更重要的是,這次選拔內閣成員,看來以忠誠度優先,應該會省卻第一任初期所受到的掣肘。相信特朗普一入主白宮,就會「甩開膀子大幹」。
政敵和媒體形容特朗普「善變」,不可預測。他在戰術上的確善變,但是在戰略上其實非常穩定,就是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為此,在國內他要鏟除奧巴馬-拜登-賀錦麗時代的白左政策,消解國會和政府的建制勢力,讓企業和家庭享受低稅率和弱監管的環境;在海外,他要重建以美國為主導的國際政治、貿易新秩序,不惜以關稅為要挾迫使盟國就範,同時推進聯俄抗中的新戰略部署。為了達成MAGA,他可以在戰術層面上不按常理出牌,而「紅色橫掃」給了他史無前例的授權。
特朗普上台後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徹底調整美國的移民政策,大規模驅逐非法移民。哪怕執法機構缺乏足夠人手執法,他也會迅速推進。此舉可能導致美國低端勞工市場供需再度失衡,可能令工資與服務價格的螺旋上漲死灰復燃。加上進一步的關稅上調和立法上「去監管」,美國的通脹壓力變得具有很大不確定性。
特朗普也會將自己第一任發起的減稅措施永久化,同時維持財政擴張政策,只是花錢地方與拜登政府不同。如果特朗普實現競選中的諾言,他可能製造出的財政赤字比賀錦麗方案估計多出一倍。共和黨傳統上主張小政府和預算平衡,但是特朗普1.0已經打破了這一思維模式,在財政政策上大舉舉債擴張。
通貨膨脹風險和財政赤字前景,加上特朗普的強勢作風和民意授權,將聯儲局擺在尷尬的處境。未來經濟走勢變得不確定,使得FOMC在會後聲明中悄悄刪除了「對未來通脹趨向政策目標更有信心」的說法。雖然鮑威爾堅持政治壓力不影響他的政策,雖然聯儲局對未來的增長與通脹的預期是正面的,決策者仍有意識地模糊了降息的路徑圖。
市場也意識到貨幣政策的不確定性。自從10月初特朗普贏面加大至今,對聯儲局政策敏感的2年期收益率上升了59個基點,對財政赤字敏感的10年期收益率上升了50基點。利率期貨市場定價指向資金預期明年減息2碼,而兩個月前市場預計明年減息4碼。
如果特朗普上任後火力全開,為實現MAGA而不惜忍受短期的痛苦,美國經濟的確有通脹回升、經濟衰退的風險。這種滯脹並非上世紀70、80年代的惡性滯脹,但仍有可能迫使聯儲局暫停減息,甚至加息。以目前的經濟形勢判斷,加息的機會暫時不大,但是明年上半年聯儲局暫停減息是可能的。
現階段無法對特朗普的經濟政策、財政政策和移民政策作精細分析,不過風險矩陣受到政治因素沖擊,是肉眼可見的。聯儲局需要看清新政府的政策,才知道接下來如何制訂貨幣政策。過程中,鮑威爾會表現出他的倔強,聲稱政策獨立性,但是事實上聯儲局已經在作兩手準備了。
當聯儲局主席,大不易。《陶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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