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14
特朗普主義與遼寧艦
特朗普主義對世界的影響,會遠遠長過特朗普在白宮的四年或八年,特朗普主義對世界的衝擊,也會遠遠超出人們的想像。筆者認為歐洲很快會出現一個又一個特朗普,特朗普之後美國還會有新的特朗普。今後二十年,我們需要面對的不是特朗普一個人,而是特朗普主義。
特朗普主義是一種思潮,以民粹主義為特色的反建制思潮。這是對戰後建立起來的政治、經濟、貿易、社會秩序的一次清算,也標誌著全球化趨勢逆轉的開始。
全球化,帶來了商品的自由貿易、生產線的全球分布、資金的跨境流動,歐洲甚至嘗試了人員的自由居住。全球化刺激了生產力的提高,經濟的繁榮,二次大戰後再也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戰爭。但是全球化的後期,低端就業從發達國家消失了,資產投機帶來匯率、市場亂波,財富分配嚴重不均。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原本為改革提供了一個契機,但是執政者卻勇於印鈔疏於求變,貧富懸殊更加突出,低收入階層上升的機會被固化,憤怒與絕望,成為極端政黨、極端思潮在民粹主義閃光燈下上位的良機,政治黑天鵝事件迭出。
從經濟學角度上看,全球化逆轉意味著生產率下降、生產成本上揚,最終需要消費者埋單。這個過程中全球增長水準應該會出現結構性下移,所有國家都是輸家。相對而言,美國、中國等大陸型經濟所受到的衝擊較小,因為內需市場仍能維持經濟的運作。新加坡、香港等嚴重依賴外部物流、資金來製造經濟活動的經濟體,則面臨嚴峻的考驗。
歐洲曾經是全球化運動的發源地,當年的歐洲共同體概念就是貿易自由流動的範本。歐盟與歐元,又是全球化進入更高階段的一場嘗試,試圖在國家之上建立跨國協調機制和跨主權貨幣,歐洲甚至要在接納敘利亞移民上要求一致行動。筆者看來,歐洲是特朗普主義崛起的最大犧牲者。從意大利到法國,再到歐洲小國,傳統的主流政黨被選民所拋棄,極端政黨揭竿而起,打爛現有政治架構、疑歐成為他們共同的要求。歐洲的特朗普們對全球經濟、市場可能帶來的衝擊,估計遠大過美國的特朗普,這是由歐洲的政治體制、經濟體質所決定的,歐元這個人為貨幣和脆弱的銀行體系可能被放大,隨之產生市場動盪,其後的地緣政治變局目前根本無法評估。
特朗普主義中許多經濟主張,其實是彼此矛盾的,既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特朗普一方面希望大搞財政擴張,另一方面要求聯儲貨幣政策正常化,一方面要增加財政赤字,另一方面打算制裁美國最大的幾個海外金主。年輕時候特朗普要麼沒有選修經濟學,要麼經濟學課程不及格。特朗普主義的經濟主張,基本上仍停留在理念上,可操作性不足,經濟精英們似乎也不是很熱心幫助他建立可行的政策框架、落實細節。有可能執政的法國、意大利極端政黨,也存在著同樣的問題。建立一個機制,遠遠難過摧毀一個機制。
市場此時看到了特朗普主義要求拉動經濟的一面,不過對其另外一面似乎認識不足。
美國的精英政客、媒體、資本,曾經將特朗普描述為洪水猛獸,好像唯有希拉里.克林頓才是救世主,代表穩定、理性。仔細想想,其實這些年世界政治上的爛攤子幾乎均與希拉里有關,阿富汗、伊拉克、中東顏色革命、烏克蘭、敘利亞,每一場革命均做到無法收拾,均成為產生新的恐怖主義者的溫床,為世界帶來的是流血、動盪,而不是理性、和平。美國為這些戰爭已經支出了超過兩萬億美元的軍費,特朗普說海外收縮,省下錢來搞基建,似乎亦非癲狂之語。
美國人對於追求他們心目中的「普世價值」,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並且願意為此承擔代價。戰後的馬歇爾計劃、日本重建計劃,是其代表作。北美自貿區,也是一個「犧牲小我成就大我」例子。這是美國維持戰後世界秩序的底蘊,是自由主義在全世界擴張的動力。美式自由主義在全球政治上的成就,一是殖民主義體系的崩潰,一是蘇維埃體系的崩潰。美式自由主義在經濟理念上的標的是華盛頓共識,最大成果當然是跨國企業、跨國資金帶來的全球化風尚。
在特朗普引導下,美國轉向門羅主義式自我鎖國,其實有其經濟背景。製造業重回美國已有長足進展,如果假以稅務優惠,再加上低廉的能源價格,跨國企業回歸、美國經濟再平衡確有希望。政府的財政收支有所改善,政府發債數量減少,美國對海外資金的依賴程度下降。美國的科技創新不斷湧現,在世界上的領先地位不斷得到增強。幾年內美國便可實現能源自給自足,波斯灣、北非的經濟戰略意義明顯下降,海外軍事收縮短期內不至於直接影響國內經濟。
到2020年,在霍爾木茲海峽巡戈護衛的,可能是中國戰艦。遼寧號,你準備好了嗎?
本文原載於財訊,為個人意見,並非投資建議或勸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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