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政府有時允許有時禁止罷工？

　　昨天(20日)英國護士進行第二次大罷工，除蘇格蘭之外，英國各地的護士都會參加，其規模超過1月15日的第一次。今天，英國的救護車急救員也會大罷工，這會直接影響民眾接受公共醫療服務，但英國衛生大臣柏建熙仍拒絕與護士工會就加薪問題展開談判。英國民意對護士和急救員的訴求普遍比較支持，人們批評政府多年來對公共醫療服務缺乏財政支援，導致人手短缺，一線人員超負荷工作。柏建熙前天去一家醫院巡視，有一位三歲女童的母親對他當面直斥。她說女兒得到了醫護人員「難以置信的良好照顧」，但「你卻要讓他們累到趴下」，這個小插曲成了報紙昨天的頭版頭條。
　
英美政府處理罷工方法不同
　
　　由於通脹高企，政府答應的加薪幅度較低，英國公營機構內的不滿情緒正在蔓延。除了醫療救護人員，英國的鐵路工人、郵政員工、巴士司機、高速公路職工、機場和港口的邊檢人員、倫敦希思羅機場的行李裝卸員等多個行業的員工都將在聖誕前至元旦後的「繁忙時段」展開罷工行動。英國廣播公司(BBC)網站上有一個詳細的時間表，列明各類罷工的影響範圍。面對罷工浪潮對公眾日常生活帶來的衝擊，保守黨政府堅持強硬立場，以財政收入難以負擔為理由，拒絕了工會提出的加薪要求，同時準備動用軍人來臨時填補罷工造成的空缺，但這僅能維持個別領域的服務。
　
　　根據英國傳媒報道，政府將派600名軍人去開急救車，600名軍人去接手邊檢服務，另派1000名公務員增援。雖然英國政府曾調動英軍參與救災和抗疫，但派軍人去提供社會日常服務則極為罕見。英軍總參謀長拉達金海軍上將(Tony Radakin)表示，軍人有自己的任務，不是各類機構的儲備力量，他告誡政府不要指望軍人能提供常規性支援。　

（istock）

　
　　英國政府的態度是允許罷工，同時動用一切人力資源來緩解罷工給民眾帶來的困難。但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國，拜登政府和國會卻通過立法手段，阻止了鐵路工會組織的罷工。12月2日，拜登簽署了國會通過的一項法案，強制執行今年9月勞資雙方達成的一項協議，即在五年內加薪24%，資方為工人提供更靈活的工作時間、增加醫保福利以及一天帶薪假，但工會方面要求的每年7天帶薪病假卻未被納入協議。一向支持工會的拜登這次以保障就業及物資供應鏈為名，主動要求國會依據美國《鐵路勞工法》(Railway Labor Act)的規定(國會有權就跨州商業活動立法)，立法阻止罷工。國會參眾兩院迅速通過了新法，拜登隨後簽署生效，使得美國鐵路工人沒法像英國同行那樣通過罷工來尋求改善薪資待遇。
　
依政治考量總統「選擇性執法」
　
　　拜登在簽字儀式上表示，經濟顧問告訴他，鐵路工人罷工會導致供應鏈中斷，70多萬美國人會失去工作，因此不能出現罷工。雖然這個數字有些聳人聽聞，但拜登考慮最多的可能是如何避免被共和黨對手標籤為「左翼總統」，而不是為工人們爭取休病假的權利。25年前，我在美國做記者時報道過兩起罷工事件，克林頓總統當時採取完全不同的兩種手法來處理罷工，其中同樣有政治上和公關形象上的考量。
　
　　1997年初，美國航空公司(American Airlines)的機長(內地稱駕駛員)拒絕了聯邦調解員提出的加薪方案，2月15日工會宣布罷工時正逢長周末公眾假期的第一天，而美國航空公司又是美國第二大航空公司，承載全國五分之一的運力，如果9300名機長集體罷工導致航班全部停飛，對成千上萬出行的旅客肯定會造成很大麻煩。克林頓當時引用30多年沒啟用過的《鐵路勞工法》(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個法案) ，簽署行政命令在60天內禁止機長罷工，並宣布成立一個三人調解小組，在30天內提交新的調解方案，而勞資雙方則要在30天內決定是否接受調解。此前白宮官員已經做好各項準備，午夜剛過工會領導人立即宣布罷工開始，克林頓的一位助手馬上拿著印好的總統令跑到白宮二樓的第一家庭生活區找總統簽字。我當晚一直守著電視機等消息，直到12點多，感覺工會和白宮的交手簡直就像演戲。
　
　　半年後，美國卡車司機工會領導的聯合包裹公司(UPS)投遞工人舉行全國範圍大罷工，要求增加全職員工的職位數量(UPS僱用較多按小時計酬的兼職員工以減少薪資成本)，提高薪金標準和福利待遇。從8月4日到8月19日，罷工持續了15天，最後以資方滿足工會的絕大部分要求而告結束。期間有18萬5千名司機兼投遞員參加罷工，影響了全美各地的快遞服務，因為當時UPS是美國最大的快遞公司。克林頓政府對這起罷工沒有引用任何法律加以阻止，與對待美國航空公司機長罷工的立場完全不同。這裏面有多方面的因素，一是罷工的人所代表的階層不同，二是民眾對罷工的態度不同，三是罷工帶來的影響不同。
　
　　機長屬於「高薪打工仔」，年收入超過10萬美元很常見，資深機長年薪可達二、三十萬美元。他們為爭取更好的薪資待遇而罷工，不僅會打亂公眾的出行計劃，甚至可能給很多人帶來嚴重損失，因而難免被公眾批評過於自私。而低收入的UPS投遞員風雪無阻為客戶服務，他們提出的加薪要求絕不過分，所以得到了社會各界的普遍支持。此外，美國航空公司幾乎壟斷了飛往達拉斯、邁阿密等大城市的航線，該公司如果停飛，這幾大城市的空中交通會受到嚴重影響。而UPS投遞員罷工時，客戶仍可選擇UPS的競爭對手聯邦快遞或其它快遞公司，不會導致包裹投遞完全癱瘓。
　
　　克林頓對一年內的兩次罷工採取完全不同的立場，固然是考慮了公眾利益，但這「公眾利益」的定義則會因人而異，更準確地說是依照執政者的需要並結合民意來確定，因此集體罷工並非想罷就可以罷，雖然憲法清楚寫明要保證公民罷工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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