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逾十年來首失七算、華府時隔25年再將中國列入「匯率操縱國」、全球股市暴瀉……「The end of the world」是否已至? 瑞信亞太區私人銀行董事總經理陶冬接受《經濟通通訊社》專訪時指，人幣破7本身並不表示北京打算跟美國反面，而是想表達對特朗普貿易單邊主義的不滿；惟他警告，「匯率操縱國」的回擊之舉，核心反映中美貿易戰戰火已延燒至金融戰，若雙方出招未能於匯率「打住」，潛在風險勢令過去70年受惠全球化的全球經濟罕有高速增長被摧毀。

 

人幣失七算大關，陶冬不認為中國在操縱匯率，只是表達對特朗普貿易單邊主義的不滿

 

停干預反遭列「操縱國」 顯美邏輯有問題

 

　　2015年「8．11」跳空一貶後，北京不惜燃燒萬億美元外儲死守的人民幣七算大關，幾乎毫無徵兆於周一（5日）輕易跌破，令「貨幣戰爭」驚呼四起。不過，陶冬卻派「定心丸」稱，不認為中國在操縱匯率，而只是表達對特朗普貿易單邊主義的不滿。

 

　　他表示，在聯儲多次指美國經濟指標優於其他經濟體、主席鮑威爾7月底強調「減息只是周期中段的政策調整，不意味漫長減息周期開始」的大背景下，美元強、人幣弱是常理。但此前政府因素令人幣匯率未按市場規律而「硬撐」，如今北京停止干預、即是不再「操縱」時，反被華府列為「匯率操縱國」，他直指「（美國）邏輯有問題」。

 

　　離岸、在岸人幣於周一雙雙破七，特朗普即時發推指摘，美國財政部亦「識做」地宣布正式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對此，陶冬認為，此是典型的「特氏高壓」，一下子將籌碼提得很高，形容「事情很嚴重」。

 

中美貿易戰戰火已延燒至金融戰，陶冬擔憂若戰火未能止於匯率，或將對全球造成更大傷害（iStock圖片）

 

冀雙方「虛招」止於匯率 全球化已經逆轉

 

　　他解釋，「匯率操縱國」的回擊之舉，核心反映中美貿易戰戰火已延燒至金融戰，美國目前就貿易戰的手中之牌及能玩的花樣已有限，特別是3000億美元所涉商品加稅對本國消費者傷害很大；但金融戰不同，涉及資本市場、銀行監管等五花八門招數。他坦言，希望雙方只是「虛招」，倘若金融戰未能於匯率「打住」，潛在風險值得中美警惕，並將對全球造成更大傷害，勢令過去70年受惠全球化的全球經濟罕有高速增長被摧毀，「無論貿易戰還是金融戰，都沒有贏家」。

 

　　他續警告，自去年5月底特朗普突然變臉（宣布對華500億美元商品徵收25%關稅清單）後，全球化已經逆轉，且貿易戰不單是中美、日韓、美印／歐洲的國與國之間，而是體制上的崩潰－－將以推動全球化的地標性機構WTO邊緣化。

 

　　「沒有人聽她講話了」。

 

聯儲料續做預防性措施 「無法量化危機」成難題

 

　　坊間不乏有關「特朗普故意升級貿易戰，進而逼使聯儲減息」的「陰謀論」，未來若全球減息、量寬潮捲土重來，資產價格神話會否再重演? 對此，陶冬接受專訪時指，特朗普已經成功做到令聯儲減息，但目前所見只是預防性措施，不同之處是比當年動作快了一點，而此「預防」能否真的「預防危機」，目前的難題是無法量化危機。

 

　　他指，過去兩三年，聯儲不斷和市場博弈，市場希望少加息，而聯儲的前瞻指引則是快加息，直至去年第三季市場感覺熊真的來了並暴跌，轉而嚇壞聯儲並於12月U型轉彎，再之後就是剛剛7月的逾十年來首次減息。

 

　　陶冬認為，特朗普最新威脅對3000億美元中國貨加稅、匯率操縱國等這些突然間發生的很多事情，將令聯儲不可能不做預防性措施。市場利率期貨就顯示，押注聯儲9月再減息的概率最新已由7月底的約五成顯著上升至近75%。

 

修例風波深層原因是憤怒社會 退休前聯匯不會取消

 

　　自6月以來的由港府修訂《逃犯條例》掀起的政治風波，至今進入第9周且愈呈螺旋式升級失控，網絡上不乏號召港人「換美金、保平安」的聲音，被稱作香港金融穩定基石的聯繫匯率前景如何？陶冬接受專訪時指，在他退休之前，聯繫匯率制不會取消。

 

 

陶冬認為，香港社會貧富懸殊加劇、年輕人喪失向上升遷機會，是修例風波的深層原因（Kenji攝）

 

　　他表示，香港正在發生的事，深層次原因是這些年香港社會貧富懸殊加劇、年輕人喪失向上升遷機會的問題一直未妥善處理，造就憤怒社會（Angry Society）下的撕裂，而這不單是香港的問題，亦是全世界的共性，此從特朗普上台、法國黃背心運動可見一斑，只是同一個問題，以不同的形式表達。

 

「增長急凍」成風險傳導渠道 市場波動性將爆發

 

　　全球增長前景和香港政經局勢皆如臨深淵，對普通人而言，陶冬有何建議? 他指，全球化70年來，受惠人類史無前例國家層面的勞動分工，不斷傳播的紅利，造就本輪繁榮的根基，「股樓過去70年一直漲。」

 

　　不過全球化的最後20年變味，財富向社會一小部分人迅速集中，創業和向上流動機會日益萎縮，新興國家經濟體搶掉發達國家藍領的飯碗，QE帶給精英階層資產投資好處而底層未能受益。

 

陶冬認為，今次全球風險的傳導渠道，已不是雷曼倒閉引發的市場流動性急凍，而是全球增長急凍（iStock圖片）

 

　　他認為，目前正是全球化逆轉的初期，為制止逆轉，各國央行祭出前所未有的寬鬆，資產負債表從3萬億美元暴增至逾13萬億美元；儘管如此，他特別強調，今次全球風險的傳導渠道，已不是逾十年前雷曼倒閉引發的金融血液停滯及市場流動性急凍，而是全球增長急凍。

 

　　此大環境下，市場波動性將爆發，過去可能十年一次的大漲大跌將變得常見。倘若70年來的全球化被真的摧毀，全球結構性增長的中軸線勢下移，並影響所有企業盈利和消費者。

 

　　他提醒，未來20-30年，要盡量保住財富，規避風險。

 

撰文：俞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