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概就是一段等待的過程，我們並不知道自己在守候甚麼，但就只是享受那一份不安的感覺而已。人們在社會中渴盼著一種烏托邦式的秩序，然而他們都忘卻了夢想與理想之間的分別。理性是被創造出來的，感性才是人類的本質——人們總是在避免成為人類。香港藝術家李欣儀在新藝潮畫廊舉辦個人展覽《序列》，以一系列描繪社會中不同場景的壓克力彩畫作及一件定格動畫作品，透現著人與都市於日常中的一種隱約的規律。

稍縱即逝的束縛

李欣儀作品（左起）《行人路旁的綠植》、《行人路旁的樹》、《高速旁的樹 I》、《風》、《高速旁的樹 II》、《隧道外的等待》、《人類的排序》、《足 II》、《足 I》及（右）《牆壁上的倒影》。

　　在畫廊入口左方的牆壁，擺放主要以樹木與身體部位為主體的畫作，其中糅合了車輛、樹木及人於畫面的作品《隧道外的等待》則作為敘事的承續。首兩幅繪畫樹木的畫作《行人路旁的綠植》及《行人路旁的樹》，以靜止的狀態呼應街道上的寂靜。第三幅的《高速旁的樹 I》勾勒了一個沒有臉孔的人偶在馬路旁蹣跚走過的姿態，接著的《風》則呈現大樹在西風吹拂下的動態，然後再回歸《高速旁的樹 II》裏的一份騷動過後的平靜。每當車子在路上駛過的時候，所伴隨的是一陣帶有塵土的強風；它的氣流縈繞著人們的身軀，稍縱即逝的束縛就如在印證因與果之間的定律。

李欣儀作品（左起）《足 II》及《足 I》。

　　《隧道外的等待》置於樹木與身體部位的畫作之間，佇立於平地上並不是本來屬於大自然的樹木，而是由人類所建造的車輛和欄柵。畫面中所展示的是傾斜的樹木與沒有空轉引擎的車輛，在角色與身分之間的互換，彷彿只有前者是活著的，後者則是處於彌留的狀態，甚或失去了想要前進的欲望。接著在以身體部位為主體的《人類的排序》、《足 II》及《足 I》中，所呈現的是對於肩膊以上及腳掌的描繪。有別於《高速旁的樹 I》的人偶，三幅作品裏的部位都充滿嫣紅的色澤，然而畫作中的人們卻身處在一個沒有陰影的空間內。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我們都需要倚靠視覺以外的感官來行動。同樣騎師都需要為一些馬匹裝備眼罩，以讓牠們在競賽的時候，集中只往前方奔跑。人們在選擇中獲得自由，同時亦迷失於選擇之中。不論決定是正確與否，我們都必先學會失去。

思想的軀體

李欣儀作品（左起）《夜晚的天橋》及《幾度空間》。

　　畫廊後方的範圍放置著兩張形成直角的黑白長椅，似是在對應《隧道外的等待》內的車輛，亦交織於前後方的兩幅畫作《夜晚的天橋》及《電梯與行人天橋》裏的縱橫交錯的建築。前者的畫面以橫向的行車天橋及平台作出劃分，並以縱向的柱子糅雜在其中，線條的分佈就如籠子般囚禁著車輛和人偶。後者以行人天橋和升降機作為主體，其中的人偶則以前行的姿態呈現，在兩者的畫作之間反映了動與靜的對比。《幾度空間》所展示的不再是室外的景象，而是閉錄電視內監察人們舉動的畫面。置於畫作之上的空調裏的扇葉，亦彷彿配合了閉錄電視的視角，於不同的角度進行監察。空調成為了閉錄電視，站在作品前的觀賞者亦被監察著。在欣賞一件藝術品的時候，只有思想是存在的，我們早已拋卻了軀體在思想之外。

李欣儀作品《牆壁上的倒影》。

　　回到了畫廊入口的右方，弧狀的空間擺放著一幅雙聯畫《牆壁上的倒影》及以畫作為背景的定格動畫。稍前的畫作都以平面的表現方式來繪畫，然而此兩件作品則集中展現光與影之間的對比。其中的樹木、建築物及水管都帶有一種通透與迷離感，並不如其他的畫作般以實色來描繪。這一張瀰漫著一縷微醺的曖昧感的畫作，或許象徵著人類感性的本質。當中若隱若現的水管，就如空中樓閣一般的慾望。

懦弱的理性

李欣儀作品《人類的排序》。

　　人們想要成為一個理性的個體，但卻不願意承認自己本來就是感性的。在社會上赤裸地顯露自己的情緒是一種懦弱，我們都被囑咐著需要隱藏自己真實的情感。這一種壓抑猶如囤積了雜物而導致淤塞的水管，終有著因為超出負荷而決堤的一天。英國哲學家湯瑪斯·摩爾（Thomas More）在著作《烏托邦》（Utopia）中寫下：「對於人們為了一顆微不足道的寶石所散發的光芒而雀躍不已的行為，居住在烏托邦裏的人民都會為之訝異，因為凡人本來就已經擁有觀賞太陽與繁星的權利。」（They marvel that any mortal can take pleasure in the dubious sparkle of a tiny little jewel or gemstone, when he has a star, or the sun itself, to look at it.）眼睛會隨著年月而衰退的原因，都只是為著回歸生命的原始狀態。儘管人們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在享受一種曖昧不清的感覺，然而卻沒有人在期待破曉的時分。人們在起床時無法看清眼前的事物，因為我們還仍然被夢境所牽引著。在真正的理想國度裏，並沒有清晰的邊界。

李欣儀個展：《序列》

日期：即日至 2023 年 5 月 10 日

時間：12:00—19:00 （星期日、一休息）

地點：新藝潮畫廊 香港中環威靈頓街86-90號 通濟大廈201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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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More, T. (2003). Utopia (R. M. Adams, Trans.) (1st ed., p. 63).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