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秘境過大年：雲南石屏 花腰彝祭大竜

　　為了趕上與大年初五的石屏縣花腰彝節日「祭大竜」，我沒有過完花腰傣的花街節就告別了新平縣，趕往石屏縣的哨沖鎮。

 

大年初五，石屏縣花腰彝人會聚在哨沖鎮舉行盛大的「祭大竜」儀式

 

　　「祭竜」是石屏縣彝族支系花腰傣年年都舉行的祭祖節日，但是一年一小祭，完整地呈現盛大民族禮儀的「祭大竜」卻是十二年才一次。因為，花腰彝認為十二年是一個輪回。十二年一輪的馬年、馬月、馬日，是「祭大竜」的正日。據說，這樣系統而又固定的祭竜禮儀，在全國已經失傳，唯獨石屏縣哨沖鎮還有著完整的傳承。一年一度的小祭，稱「咪嘎好」， 而大祭稱「德培好」，有培養道德風尚之意。

 

十二年一輪回的祭祀大典

 

　　我們在8點多就到達了哨沖鎮，小鎮裏早已人山人海。哨沖和相鄰的龍武、龍朋等3個鄉鎮，世居著世界上僅有的3萬多花腰彝人，這一天有至少三分之一人都會彙聚到了這裏來，一起參加這個滇南彝族最大的傳統祭祀大典。

 

盛裝的花腰彝姑娘，舉著自己村寨的表演隊伍名牌

 

　　趁著祭竜大會還未開始，我貪婪地欣賞著花腰彝的服飾。婦女整套服飾由頭飾、衣裳、托肩、領褂、腰帶、兜肚等大小72塊繡件組成，每套衣服都有很高的刺繡技藝。據介紹，花腰彝正式的名稱是彝族尼蘇支系，其方言屬於彝語南部方言。他們自稱「尼蘇」，「尼」為黑色、博大之意，「蘇」為生命、群落之意。「花腰彝」為他稱，同新平縣「花腰傣」有點相似之處是，也是由於女性服飾有色彩斑斕的腰帶得名。

 

彝族的祭師——畢摩們，是祭竜儀式的靈魂人物

 

　　「竜」這個字，在今天已相當生僻了。我知道其漢語音為lóng ，與「龍」字同音。而在我國古代，一般被當作「龍」的異體字使用。根據彝族的傳說，阿竜是武藝高強的英雄，他與殘害百姓的7個妖魔血戰，將對方消滅，自己同歸於盡，屍體四散，頭、手、腳、腰、心臟各丟棄一方。後來，他的頭髮變成了森林，身軀化成大樹，心臟化成石頭（龍卵），四肢變成飛禽走獸…他靈魂不滅，繼續護佑著族人。為紀念這位英雄祖先，後來，彝族便將阿竜的生辰、即每年立春後的第一個屬馬日作為節日，舉行祭祀活動。

 

舞龍花腰彝的一絕，也是祭竜儀式中的主要表演活動

 

　　上午11點整，「祭大竜」典禮在哨沖鎮文化廣場拉開序幕。幾十支花腰彝表演隊伍，包括各色各樣的舞龍隊、四弦樂隊、歌舞隊等，開始了精彩的表演和大巡遊。數以萬計盛裝的花腰彝人一邊圍觀，一邊隨著載歌載舞的表演隊伍前行。約半小時後，遊行隊伍與迎竜隊伍在哨沖鎮中心小學會合，兩股洪流聲勢更加浩浩蕩蕩。在隊伍最前方是一幅巨型畫像，那就是花腰彝傳說中的遠古英雄「阿竜」。人們簇擁著「阿竜」，遊行往距哨沖約7華里外的主祭祀場水瓜沖村。

 

迎龍隊抬著民族英雄阿竜的畫像走在遊行隊伍前頭

這迎竜轎子將會把「竜石」送到主祭場

 

　　一路上，旌旗開道，鑼鼓喧天，護送「阿竜」的隊伍扮作彝家十八武士，刀光劍影中，與扮演成的龍、猴、熊、虎、豹搏鬥，演示當年阿竜英勇除魔的激烈場面。但是到了一條狹窄山路，一般群眾就要分道行進，女人一律不得進入。我早已衝進了這條「秘道」，因為我知道這樣才能看到畢摩（彝族祭師）鑽入「竜樹林」中進行的一些神秘儀式。

 

隊伍中扮相有趣的各種人物、動物

模仿祖先經歷過的原始生活，當中也充滿了諧趣和歡笑

 

　　只見主祭師和畢摩進了「竜樹林」，進行了一系列我看不明白的儀軌之後，尋得阿竜化身的兩種寶物：「竜樹」和「竜石」，兩者都是阿竜遇害後肢體變成的神物，也就是族中祭祀的具體物件。畢摩取得「淨水」和「竜蛋」，就率領迎竜隊伍走向主祭場。各路表演隊伍也都陸續在午後一時前陸續到達在村外田壩中的主祭場。

 

畢摩們在「竜樹林」裏進行神秘的祭祀禱告禮儀

 

神秘的祭竜儀式

 

　　阿竜畫像，被擺放在了主祭壇下，花腰彝獨特的洞經古樂繚繞祭壇，氣氛神秘。許多花腰彝人跪倒在地，對阿竜畫像頂禮膜拜。花腰彝人相信，英雄阿竜是無所不能的神，他保護族人平安、健康，使民族昌盛；而祭祀禮儀能讓他們與祖先阿竜靈魂相通，受到護佑。

 

小孩也擔當了神聖的祭禮角色，顯得非常認真

花腰彝老人手捧祭品虔誠地「迎竜」

 

　　午後一點半，祭竜儀式開始。身穿法衣的畢摩們進入主祭場。12位畢摩分別進入經文壇、招人魂壇、穀物魂壇、反咒壇、保福壇、層宇宅基壇、優生優育壇、除凶鎮邪壇、治理剋星壇、除汙淨化壇等12個祭壇。主祭師則攀上了用12張八仙桌疊建而成的主祭壇。畢摩們手搖法鈴、口誦經文，開始了「招大地萬物之靈」的祭祀與祝禱。

 

　　隨後是一系列神秘的儀式：象徵阿竜的「竜石」出宮，通過天然「通洞石」，這個環節寓意陰陽交媾、繁殖後代；接著用淨水沐洗「竜石」，然後將其護送回宮。

 

水瓜沖的花腰彝在村外迎接參加節日歡聚的客人

載歌載舞的花腰彝歌舞隊

 

　　這些儀式之後，花腰彝人便陸續開始表演鑽木取火、石砸生豬、水淹殺雞、木刀屠豬、宰羊取骨……等等情景，重演祖先的生活。宰羊之前，那只山羊被套上一副犁鏵，由祭祀人員拉著穿過主祭場外「八卦陣」，然後才宰殺用以祭祀。花腰彝人認為，「八卦陣」象徵著阿竜除魔的戰場，那裏有一種神秘的能量，能夠驅除邪氣。而普通的牲畜經過了「八卦陣」，就得到淨化，可以用來敬神和祖先；後人吃了，也會有福報。

 

節日中最精采的表演是花腰彝女子舞龍，她們的舞龍技藝和颯爽英姿令人嘆為觀止

 

　　典禮到下午三、四點結束。整個「祭大竜」儀式中，精彩的舞龍活動一直沒有停息過。花腰彝的舞龍別具特色，是節日一絕。這裏的龍有雌雄之分，女子舞的青龍是雌龍，男子舞的黃龍是雄龍。而最吸引我的眼球的當然是女子舞龍隊。在別的地方，舞龍者都是體魄強壯的男子漢，然而令人稱奇的是花腰彝女子舞龍巾幗不讓鬚眉，她們多是十多二十歲的姑娘，舞龍動作幅度卻那麼大，真是不可思議。

 

　　聽說，一條長龍由12個姑娘共舞，既代表12生肖，也代表12年。離開哨沖時，我的腦海裏仍然縈繞著花腰彝的吉祥數字：12個月一祭、12年一輪回、12個祭壇、12張八仙桌、72塊繡件的衣裳……久久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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